影像专栏 纽约朋克摄影师个人简史:一个时代的消逝

  是一位富有魅力的摄影师,他拍摄了纽约城市中心的艺术场景,巧妙地融合了80年代的神话与戏剧。

  作为地下俱乐部的常客,莱瑟代尔与时代名人的关系十分密切,他拍摄了很多艺术家、演员和模特,包括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麦当娜(Madonna)、黛比·哈里(Debbie Harry),以及雷夫·波维瑞(Leigh Bowery)、苏珊·巴奇(Susanne Bartsch)等地下偶像。

  从90年代到10年代初,莱瑟代尔继续拍摄了世界各地的明星与素人,不仅有活跃于纽约地下的名人,也有世界另一端的、来自印度的圣人。2019年,他终于在作品集《走出阴影》(Out of the Shadows)中发表了这些照片。

  “大家觉得Leatherdale是我给自己取的艺名,因为我重度迷恋皮制品(leather):皮衬衫、皮裤、皮夹克,”摄影师莱瑟代尔曾以这样的方式介绍自己。还有另一个关于他的趣闻,传言他是加拿大某伐木企业的继承人。看着四月去世的莱瑟代尔年轻潇洒的照片,我们可以想象他是如何持续地散发着神秘的魅力,让平庸的人感到不安,让嫉妒的人四处传播谣言。

  莱瑟代尔出生于1952年,在蒙特利尔(Montreal)的郊外长大。他在蒙特利尔美术学院(École des Beaux-Arts de Montreal)学美术,专攻绘画。他在美学中汲取养分,也从莫迪利亚尼(Modigliani)、卡拉瓦乔(Caravaggio)和伦勃朗( Rembrandt)的艺术中寻找灵感。

  1977年他搬到旧金山,在那里的艺术学院继续学习。也正是这个时期,他沉浸于地下朋克音乐场景,并开始尝试摄影。他首次走出学校尝试人像拍摄,是为他的新朋友——复仇者联盟( The Avengers),一个邪典乐队拍摄专辑封面。

  旧金山也是莱瑟代尔遇到克劳迪娅·萨默斯(Claudia Summers)的地方,这时他未曾料到萨默斯会成为他的室友、他的缪斯、最终成为他的妻子。他们的婚姻始于亲密朋友间的现实考虑,因为它允许莱瑟代尔继续留在美国,同时自由出入加拿大探望他的家人。他们在彼此的存在中找到了安慰,总是形影不离地出现在摇滚舞区和迪斯科舞厅。

  “这么多年过去了,闪烁的灯光仍在眼前浮现,它们耀眼夺目,我沉浸其中。闪光灯发出的低沉咔哒声仍在耳边回响,”萨默斯在莱瑟代尔的作品集《走出阴影》(Out of the Shadows,2019)中写道。“莱瑟代尔的相版(contact sheets)是神圣的,除了我他不会跟别人分享。”

  在此期间,莱瑟代尔也遇到了罗伯特·梅普尔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梅普尔索普从纽约来到旧金山的美术馆参加他的个展——“删减”(Censored)。随后在1978年的春天,梅普尔索普给莱瑟代尔寄了一张明信片,邀请他在前往阿姆斯特丹时留宿自己在纽约的公寓。这一年末,这位年轻的摄影师转学到纽约视觉艺术学院,两人成为恋人,开始了持续多年的亲密关系。

  新到这个城市,莱瑟代尔很快用完了奖学金,于是他开始运营梅普尔索普的工作室,后来又管理了摄影策展人山姆·瓦格斯塔夫(Sam Wagstaff)的工作室。莱瑟代尔的老朋友马丁说,这很有可能是一种“手头有钱,账外工作”的安排,就像当时的许多事情一样。

  在都市的夜生活与艺术场景中,莱瑟代尔认识了一群新朋友(他们也成为他创作的主题)。莱瑟代尔逐渐成为一名人像摄影师,他巧妙地在作品中融合了神话、戏剧和身份等元素。他拍摄了艺术经典中的名流,从年轻的基思·哈林(Keith Haring)到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时尚设计师蒂埃里·穆勒(Thierry Mugler)和模特周天娜(Tina Chow)等等。

  莱瑟代尔经常在他自家的工作室拍摄,这个工作室位于格兰街281号的下东区阁楼。在1979年至1985年间,他与萨默斯和小猫zozo住在那里。那时萨默斯在餐厅做服务员,除此之外她还是一名女性施虐者(Dominatrix),她还演唱过《The Dominatrix Sleeps Tonight》,这首歌经常出现纽约、伦敦和巴黎的俱乐部场景中。

  “这里似乎乏善可陈,外面到处是杂乱堆积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菜味,”莱瑟代尔的另一位朋友、表演艺术家乔伊·阿里亚斯(Joey Arias)说道,“但是一旦你进入了这个避难所,那就像是到了天堂。”

  1981年,Mudd Club的主理人迭戈·科尔特斯(Diego Cortez)将莱瑟代尔拍摄的人像收入了MoMA PS1十分经典但也争议不断的“纽约/新浪潮秀”。科尔特斯希望能通过展览为城市新兴的后朋克与新浪潮艺术家提供一个平台。萨默斯的肖像——赤裸上身、穿着吊带袜(来自梅普尔索普的结婚礼物),也是这次展出的作品之一。

  由于莱瑟代尔不断努力工作,他的名气越来越大,第二年他被委托在安妮·弗兰德斯(Annie Flanders)的开创性文化杂志《Details》上拍摄月度系列,标题为《隐藏的身份》(Hidden Identities),旨在关注处于纽约城市场景中心的名人,但并不暴露他们的面孔。“莱瑟代尔喜欢在视觉上和精神上都具有创造性的人,”阿里亚斯说。

  莱瑟代尔磨炼了他无与伦比的人像摄影风格。他对任何时尚品牌都不感兴趣,尽管他正在拍摄的一些是具有时代影响力的设计师和模特。年轻的黛安·布里尔 (Dianne Brill)像雕像一样站着,她的浓密长发和乳胶装扮就像俱乐部老手的标志。设计师斯蒂芬·斯普劳斯(Stephen Sprouse)除了他的暗黑朋克指甲油,从头到脚都戴着面具。摇滚系设计师贝齐·约翰逊(Betsey Johnson)与自己的作品融为一体,她的野心与衣服的条纹一起延伸。

  “贝齐,”阿里亚斯回忆道,“是面料界的玛莎·格雷厄姆(Martha Graham)。”

  莱瑟代尔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1983年,在为《Details》拍摄时,他还为三宅一生的巡回展览和附录“人体运作”(Body Works)拍摄了一系列肖像。项目协调人兰德·沃尔什(Rande Walsh)说,三宅一生找到莱瑟代尔是因为他“纯粹的美”。这次合作诞生了莱瑟代尔最有名的照片之一,但经常被错误地认为来自于曼雷。

  这张照片拍摄的是他亲爱的朋友拉里萨(Larissa),拉里萨被称为摇滚界香奈儿,曾为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迈尔斯·戴维斯(Miles Davis)、杰弗森飞机(Jefferson Airplane)设计皮草大衣。

  莱瑟代尔用戏剧性的光影,让观众的视线与拉里萨神秘的笑容、袖子的网纱质地和未抽完的香烟协调一致。就像萨默斯和梅普尔索普一样,拉里萨给莱瑟代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为她拍摄的肖像和另一幅为萨默斯拍摄的肖像很相似,在一个藤蔓缠绕的笼子里戴着帽子,手里拿着鞭子。

  “最特别的是,他让我们可以自由地做自己,莱瑟代尔拍下了我们最好的一面。”

  90年代第一波艾滋病在纽约肆虐,莱瑟代尔经历了一系列生活转变的损失。朋友们的去世给他的照片蒙上了一层时代的人类学色彩:纽约是一个古怪的巴比伦,随处可见暴发户、瘾君子、小明星和边缘人。莱瑟代尔列出了一份去世的朋友名单,他邀请他们参加一个想象中的鸡尾酒会,然后他购买了新的电话簿,这样就避免了把他们名字划掉的悲痛。

  90年代,莱瑟代尔认识并爱上了来自葡萄牙的化妆师豪尔赫·塞里奥(Jorge Serio),并成为他的终生伴侣;他与纽约的联系正在松动,他经常访问印度北部的城市瓦拉纳西。在近三年的时间里,莱瑟代尔学习了印地语和梵语,研究了印度教,并拍摄了语言和风俗濒临灭绝的原住民部落。

  为了拍摄这些阿迪瓦西社群,莱瑟代尔经常去偏远村庄进行为期数周的探险,从而实践着一种相当离网的生活方式。私密性——包括为塞里奥和自己创造一个避难所——对他的自我表达、安全感与幸福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在过去的一年里,悲剧接二连三地冲击他的生活。2021年7月,塞里奥去世,紧接着他们的狗萨沙也离开了,几个月后,莱瑟代尔的母亲也离世了。塞里奥去世后,莱瑟代尔离开印度前往纽约和加拿大,最终在2022年冬天返回印度,他将永远留在印度了。他表达了一种更永恒的悲痛:失去了作为艺术家的时代,生动的波西米亚世界不再存在。“每当有人问我是否想念纽约时,我都会说,当然,尤其是当我在那里的时候,”他说。

  回忆过去,萨默斯认为莱瑟代尔的天赋是:可以穿梭于明星与素人之间,并有尊严地拍摄他们。“最特别的是,他让我们可以自由地做自己,莱瑟代尔拍下了我们最好的一面。”

You May Also Like

More From Author

+ There are no comments

Add yours